梓瑜丸子

【花秀】鸳鸯瓶(4)

  老式紫檀木的盒子缓缓开启,里面的东西让霍秀秀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是一对儿鸳鸯瓶?”她将瓶子取出,在灯光下来来回回看了半天:“虽然外形跟那对儿一样,但这对儿应该才是真的。”


  解雨臣显然对她的回答没有异议,搁下手中的瓶子,又对着那檀木盒子仔细端详了一遍,忽然伸手去摸盒底。随着他敲动的声响,霍秀秀眼前一亮:“空心的。”


  在小盒子里找到个机关,对他们来说就跟探囊取物一样容易。解雨臣抖开从夹层里发现的信纸,快速浏览后递给了霍秀秀:“这个吴邪啊,我就知道他闲不住。”


  霍秀秀显然也被信上的内容惊到了:“吴山居破产了吗?他怎么跑到上海去了?”


  “上海这几天在闹工人和学生运动,他在杭州怎么坐得住。”解雨臣半靠在他宽大的红木桌前:“自从五四和四一二之后,上海的局势就越来越乱了。日本人趁虚而入,是司马昭之心。蒋汪之流大肆迫害革命志士,这是摆明了要当亡国奴。”


  对于南方的局势,霍秀秀每天从报纸上也了解到不少。这些年全国各地的进步人士都在奔走呼号,驱除外辱,她和解雨臣也没少捐钱捐物:“看来,吴邪也投身革命洪流当中了。”她白皙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我还是不明白,他让胖子给咱们这对儿鸳鸯瓶是要做什么?”


  解雨臣侧过脸去瞧台灯下那对儿稳稳当当搁着的紫铜鸳鸯瓶,轻轻笑起来:“这对儿瓶子,我原来在吴山居见过。店里为数不多的真货,吴邪宝贝得什么似的。他肯忍痛割爱把瓶子给咱们,只能说明,这瓶子在吴山居搁不住了。”


  霍秀秀第一反应就是吴邪又惹上什么仇家了,会不会是他欠了人家钱,人家要拿这瓶子抵债。他怕王盟应付不了,就先偷偷转移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解雨臣慢慢收敛了笑意:“其实单论这一对儿瓶子来说,宣德铜,再珍贵也卖不出个天价去。吴邪虽然是穷了点儿,但也不至于为了财连吴家的脸都不要了。除非……”


  “除非这瓶子,另有玄机。”霍秀秀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解雨臣很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没错,但是吴邪在信里并没有说清楚瓶子的来龙去脉,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我依稀记得,他跟我提到过……这瓶子好像是宫里流出来的。”


  “能确定吗?”霍秀秀回身将一只瓶子掂在手里把玩:“看这保存的情况,眼下也只有古玩行儿和宫里内务府能保存养护得这么好了。”她搁下瓶子,两眼放光地瞧着解雨臣:“小花哥哥,改明儿我去找趟常老太监,别看他岁数大,可看内务府的东西,一辈子还没打过眼儿呢。”


  解雨臣笑着走到她身边:“我也是这个意思,这瓶子你先收着,等问了老太监再说也不迟。”


  将瓶子收进盒子里,霍秀秀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她转过脸看解雨臣,他也正手揣在西服裤的兜里微笑着看自己。霍秀秀霎时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天儿……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她说着,迈步就要往屋外走。错身之间,被解雨臣拉住了手。紧接着,便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钻进耳中:“怎么,这就要走?”


  下午在车里被他强吻的画面蓦地撞入脑海,霍秀秀的脸更加烫了。她现在连抬头看解雨臣的勇气都没了,垂着眼低声问他:“不然呢?”


  “你今儿晚上,恐怕回不去。”解雨臣的声音越来越近,灼热湿润的气息吐在她耳根,撩拨得霍秀秀心头小鹿乱撞:“你干什么?”


  “不是我要干什么,”解雨臣唇角笑意不灭,声音却已经带了几分冷意:“只怕有人要趁今晚对你下手。”他转过身,去桌上去了那方木盒,托在掌心看了片刻:“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


  夜色越发深沉了起来,解家四合院所在的胡同口,远远停了辆黑色的福特牌轿车,里面坐着三个黑衣男人。他们没有说话,安静得如同雕塑。三双眼睛炯炯有神,直盯着解府的大门口。


  不多时,袈裟从大门里出来,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一旁的车库中,开了辆老爷车出来,停在大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大约五六分钟后,府里的大门打开,解雨臣送霍秀秀出来。霍秀秀今天穿了件雪青色的套装衣裙,外面裹了件白狐裘,脚底下穿了防寒的白色小皮靴。头上戴着配套的雪青色法式宽檐帽,看不清相貌,却也能感觉到那帽檐下藏着一张怎样精致的面孔。


  霍秀秀手里托着个木盒子,跟解雨臣简单说了两句就上了车。解雨臣似乎发现了这边车里的动静,在霍秀秀的车开走后有些意味深长地望向这边,忽然冷冷一笑,返身回了院中。


  盯梢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口低声说了句日语。随后便见福特车发动起来,紧跟着霍秀秀的车驶出了胡同。


  晚上的北平比白天要安静上太多了,乱世动荡,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这个险。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冻死饿死的太多了。只要横在大街上的不是洋人,就没人会在乎哪个胡同街口新添了一具尸体。


  霍秀秀的车在黑暗的街道上平稳行驶着,忽然自身后传来两声枪响。她连忙回过头去看,接着又是一枪,直接击碎了车后的挡风玻璃。


  所幸霍秀秀反应快,及时俯下身子躲过了这一枪。袈裟踩了刹车,从兜里抽出手枪上膛,随后打开车门扶着她下了车。


  那三个男人也追了下来,持着枪穷追不舍。袈裟和霍秀秀也不是吃素的,边跑边举枪还击。好在这里很黑,那几个男人看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袈裟带着霍秀秀转到一处砖墙后,看着她手里的木盒,突然高声吼了一句:“他们就是冲这个盒子来的,快扔了!”


  “啪”的一声脆响,木盒在地上散裂开来。三个男人闻声赶过来,看见那一地的碎木才知道是上了当。领头的用日语狠狠咒骂了一句“くそ”,就招呼着其他人赶紧撤。但还不等他们撤走,袈裟就带着早已埋伏好的解家伙计将他们围了起来。


  三具尸体被拉到郊区乱葬岗就地埋了,袈裟回头看旁边才换了衣服的松青:“今儿这趟辛苦你了,花儿爷说你回去单独领个红包儿。”


  松青笑起来:“小事儿,霍小姐平安才是顶要紧的。”


  处理干净现场,袈裟带着人回来复命。解雨臣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袈裟注意到他身边霍秀秀听说出了枪击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想了想,袈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霍秀秀才当家不久,虽然外面看起来从容镇定,但毕竟是个女孩儿,大约心里还是会怕的。


  等到人都散去,已经快是午夜十二点了。解雨臣看着霍秀秀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好了,别想了,早点儿休息。”


  说完,也不等霍秀秀开口,牵着她的手去了西厢房。霍秀秀小的时候经常跑过来玩儿,偶尔玩儿得困了,就在这西厢房里猫一觉。等解雨臣忙完手头的事儿,再去把她哄起来送回霍家去。


  不过在这里过夜,还真的是第一次。


  霍秀秀看着眼前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的衣服,很是吃惊地问解雨臣:“你怎么置办的这么齐全?这西厢房除了我还住过多少女孩儿?”


  她这一问简直问得解雨臣哭笑不得,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除了你和保姆,这屋子就没进过女的。”他从挂着的衣服里面挑出一套真丝睡衣和绒制的睡袍来递给霍秀秀:“都是给你的,早就置办下了。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睡吧。”


  霍秀秀接过他递来的衣服,轻轻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嘟囔:“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吧。”


  躺在西厢的雕花木床上,霍秀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想到那对儿鸳鸯瓶,一会儿想到今天晚上的枪击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里,她抱着那只盒子坐在车上,子弹从后面打碎了挡风玻璃。她回过头去看,刺眼的车灯照着三个黑衣男人的影子。还不等她反应,“砰”的一声,子弹从枪膛中被推出。下一个瞬间,她的颅骨被高速飞来的子弹洞穿,血流如注。


  “啊!”一声惊叫,霍秀秀从噩梦中醒来,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缓了半天,还是无法从直面死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这下算是彻底睡不着了,她莫名想见解雨臣。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好像见到他,心里才能安稳一些。


  悄悄推开西厢的门,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对面的东厢探了探脑袋。夜色如墨,解雨臣的房间却透着暖黄的灯光。霍秀秀不禁心里暗喜,起先她还担心解雨臣已经睡下了,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她踢踏着棉鞋走过去敲解雨臣的门,没敲两下就应声而开。解雨臣看见她过来,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神色:“睡不着?”


  霍秀秀老实地摇头,开口的语气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做噩梦了。”


  解雨臣笑着把她让进了屋里,又顺手插上了门,隔绝外面刺骨的寒风。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老式的红木床还没有被躺过的痕迹,只有书桌上一本摊开的记载古物的典籍。看来霍秀秀来之前,他一直坐在这里研究古玩。


  “这都几点了,你也不睡吗?”霍秀秀随手翻了两下典籍,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这烧着银丝炭盆温暖如春的室内,解雨臣只穿了件睡袍,领口处还微微透出他光洁的肌肤。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哈。


  “准备睡了,想着你大概睡不安稳,就随手翻翻书等你过来。”解雨臣手揣在睡袍兜里,看着她微笑:“看来,我这一卦没算错。”


  霍秀秀的脸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没……没有,我就是……做个噩梦,缓缓就好了……我这就回去睡了。”


  “是么。”解雨臣挑眉:“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大概是睡不着的吧。”


  霍秀秀恼了,瞪他一眼:“要你管!”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就被解雨臣拉进了怀里。属于他的气息在鼻尖萦绕,霍秀秀的挣扎都变得无力起来。但到了这一步,她到底是有些慌了:“小花哥哥,我们还没结婚呢……”


  头顶传来解雨臣低低的笑声:“你想什么呢,我看起来那么没有定力吗?”


  “那谁知道。”霍秀秀终于老实下来,趴在他怀里嘴硬。


  解雨臣的笑意越发浓了,下颌贴着霍秀秀柔软的青丝:“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午睡做噩梦,哭着来找我。我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找了本故事书给你念故事,你就趴在我腿上睡着了。”


  有……这回事儿?霍秀秀语塞,原来自己这么没出息的吗:“那时候……我还小嘛,撒个娇哭闹一下……挺正常的。”


  “那现在呢?”解雨臣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秀秀,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撒娇的。”


  

评论(8)

热度(99)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