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瑜丸子

【花秀】鸳鸯瓶(5)

  霍秀秀最终还是选择向内心妥协,从解雨臣的怀里滑出来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缩了进去:“我长大了,不用听故事。”


  解雨臣看着她,轻轻一笑,也揭开被子躺过去。霍秀秀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他圈进了怀里,肌肉在一瞬间崩得僵直:“你……”


  “不是说做噩梦了吗?我陪着你。”解雨臣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直到怀中的小人儿渐渐放松下来。他身上的真丝睡衣带着好闻的沉水香味道,夹杂着体温将霍秀秀彻底包裹住。


  好吧,霍秀秀承认自己是挺没出息的:“你把灯关了吧,我困了。”


  可当屋子里真变得一片漆黑时,霍秀秀窝在他怀里却又睡不着了。解雨臣的呼吸非常平缓,像是已经进入熟睡。霍秀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先前那么烫了。还好,不算露怯。


  解雨臣的窗子上蒙了黑布,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半分。霍秀秀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伸手环抱住解雨臣的腰,唇角偷偷泛出一抹笑来。


  小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时候解雨臣还是个姑娘的打扮,霍秀秀成天像个围着花儿的小蝴蝶似的,绕着他打转儿:“姐姐,你唱的戏真好听,你扮的贵妃太漂亮啦……”


  就这样“姐姐,姐姐”的叫着,突然有一天,漂亮姐姐变成了一袭长衫的俊秀哥哥,霍秀秀才突然明白过来好看是不分性别的。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遇上了人生头一次的春心萌动。只不过,萌动着萌动着,他们就都长大了。年少时那挂在嘴边的“喜欢”,早就化成了不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愫,在时间的酝酿下,由热烈渐化为平静。


  两人都在这份感情里努力寻找着平衡点,既不疏离,又不算亲近。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耗过去,谁都没有先开口说清楚。只是顺理成章地按照长辈的意思订婚,结婚。他们心里都明白,除了对方,也不会是别人。


  这份努力维系的平衡终是在下午的那个吻中被打破。霍秀秀虽然没经历过风月情场,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解雨臣在那一个吻中传递出来的情绪。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站在阳光里,鼓起勇气进行的第一次告白:“小花哥哥,我喜欢你。”


  一句简单的“喜欢”,里面隐藏了多少纯真赤诚的情意。可那时解雨臣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秀秀。”


  今天,她终于得到了当年的答案。那时的悸动与热烈再一次朝她席卷而来,迫使她承认自己的心动。


  青梅竹马最终走到两情相依,霍秀秀听着解雨臣的心跳和呼吸,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是个大晴天,霍秀秀到饭厅时解雨臣已经靠着椅子看当天最新的报纸。前一晚的枪击事件并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袈裟他们办事儿向来干净利落,那次都不例外。


  霍秀秀捏了片面包,细细抹上一层山楂果酱。解雨臣虽然住着传统的四合院,但在餐点这里从来都是京城里最洋派的。他知道霍秀秀早起吃不惯油腻,所以专程吩咐了厨娘把煎鸡蛋换成了隔水蒸鸡蛋羹。蒸好的鸡蛋水水嫩嫩的,正合她的口味。


  “小花哥哥,我一会儿要去趟常公公那儿,你一起吗?”霍秀秀舀了一勺蛋羹送进嘴里,侧过脸看窗外树枝上慢慢融化的积雪。


  解雨臣搁下手中的报纸,慢条斯理地饮下一口咖啡:“去,现在日本人盯着你手里的这对儿鸳鸯瓶,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


  霍秀秀没说什么,低下眼去专心吃她的面包。解雨臣就悠然地坐在对面瞧她,晨光从玻璃窗中透过来,正映在她白瓷一样细腻的半边脸上。卷曲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像花儿的蓓蕾,解雨臣感觉到自己心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秀秀,要不……你住过来吧?”


  一口面包卡在嗓子眼儿,霍秀秀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啊?”


  “眼下这形势……”意识到自己语言的不妥,解雨臣有些尴尬地找补:“算了,你当我没说。”


  一顿早餐吃得霍秀秀食不甘味,就连两人并排坐在车上往常公公的外宅去的时候,霍秀秀也有意跟他保持了些距离。


  但解雨臣总是有办法打破她费尽心思筑起的壁垒,一上车就拿毯子把她盖得严实:“化雪最冷,闹不好会伤风。”


  然后,就是顺其自然。霍秀秀枕在他肩头看着窗外闪过的灰白街景,突然就开口唤他:“小花哥哥,订婚的戒指,咱们什么时候去挑挑吧。”


  “好。”解雨臣浅笑着答应下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常老太监的外宅是个二进院子,离着皇宫不远不近的,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儿。老太监心眼儿多,当年置下这套宅子的时候便不想太点眼儿,怕触了有心之人的霉头。所以他舍弃了那三进的大宅院,转而要了这么个小的。


  事实证明,老太监是对的。后来天下大乱,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城,很多太监的大宅子都遭了劫。常公公的宅子太小不起眼,侥幸逃过一劫。老太监从此更知道惜福了,对着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这是什么风把霍小姐吹来了?”霍秀秀和解雨臣才落座,就有侍女奉了两盏茶上来,接着便听见老太监颤着声笑迎。解雨臣抬眼去看,就见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儿扶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进来。老头子剪了辫子,脑袋顶上扣了顶瓜皮帽,看起来滑稽得很。


  霍秀秀起身笑着应和:“常公公,好久不见,您老身子骨还硬朗?”


  “托霍小姐的福,还能喘气儿。”常公公颤颤巍巍地落座,这才看见霍秀秀身边的解雨臣,眼睛里一下子闪出一道光来:“哟,瞧我这老眼昏花的,竟愣是没瞧见霍小姐身边的大佛。小九爷能来我这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解雨臣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常公公客套了,秀秀有事求您解惑,我不过是个搭头。”


  “瞧您说的,整个北京城多少人巴望着跟小九爷搭句话都不成呢。”常公公笑得开怀,两只本来就不打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还得是霍小姐面子大,看来二位是好事将近了?办礼的时候我老头子也是要讨口喜酒喝的。”


  霍秀秀脸一红,侧过脸去看解雨臣。就听见解雨臣低笑一声:“放心,您是四九城古玩行的贵人,喜酒少谁也不能少了您的。”


  解雨臣和霍秀秀亲自登门,算是给足了老太监的面子。所以对于他们的事儿,老太监也是格外上心:“鸳鸯瓶我记得,宫里有那么几对儿。但是大多是瓷器,宣德铜的……啧,确实有那么一件儿。我记着我在光绪年间见过几回,是一对儿龙凤首的样式,瞧着和旁的不一样。”


  他略略歪了脑袋,瞧着房顶的大梁,像是在极力回想着当年的情景:“那时候儿我还年轻啊,听我师傅讲的,那对儿瓶子邪性得很,是前明朝锁在地库里的玩意儿。后来阴差阳错的,地库打开了,里面那无数的金银器皿啊……但就这件瓶子,上面贴了两道黄符纸。”


  “符纸?”霍秀秀来了兴致:“这里边儿还有典故?”


  老太监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当然了,我听师傅说啊,是当年明宣宗殉葬的嫔妃里边儿,有个妃子抱着宣宗赐的这对儿瓶子死的。说是死了以后魂魄被收进了这瓶子里,每到那天阴下雨的晚上,就跑出来哭。”


  他说完,咧着嘴干笑一声:“这也就是一说,但毕竟这瓶子是封着符纸出来的,内务府没人愿意沾这晦气,就锁起来了。后来老佛爷巡幸西安之前不是把珍主子投井里了吗?您说奇不奇,珍主子前脚死,这瓶子后脚就出现在那口井边儿上。人家都说啊,是珍主子的魂儿把这玩意儿放出来喊冤呢。”


  霍秀秀自然是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听了半天他的怪力乱神,觉得没趣:“那这瓶子……就没点儿说法?”


  “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老太监就着旁边姨太太的小手咬了口酥糖:“后来光绪帝和老佛爷先后驾崩,小皇帝继了位。那会儿宫里乱着呢,鸡鸣狗盗的事儿都见怪不怪了。我记得当时我们班房有个姓陈的小太监胆子正,把那对儿瓶子盗出宫去卖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身子前倾,故作神秘起来:“后来他回来跟我说,买瓶子那人告诉他,瓶子的花纹里藏了个大宝贝。但是这家伙心眼子忒小,死活不肯告诉我。还是我留了个神,扫听到了买他瓶子的人。”


  “说起来那人也神神叨叨的,我费了半天劲儿才问出来点儿门道儿。”老太监拿着丝质手帕蘸掉嘴边的酥糖渣子:“他说这龙凤脖子上的那圈儿花纹啊,是用朝鲜人的文字写下来的。说是明成祖那个长陵边儿上,有个东井,那里边儿埋的是谁大伙儿也说不清楚。但是根据这瓶子的记载啊,东井里面可是藏了个大宝贝,据说能号令阴兵的。”


  霍秀秀和解雨臣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鬼玺”这个名字,但是都很有默契地没点破。


  从老太监家出来,霍秀秀回到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瓶子上的花纹。细细看去,才发现如他所言,瓶颈的花纹的确是朝鲜文拆解后重新组成的。


  “常公公的话,你怎么看?”解雨臣问她。


  霍秀秀叹息一声收回盒子:“如果老太监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对儿瓶子辗转到了吴邪手里,消息却被日本人得知。所以……他们其实……是冲着鬼玺来的?”


  对她的话,解雨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认同:“如果不是鬼玺,我想吴邪也不会这么紧张。”他低下头去看那对鸳鸯瓶:“现在他把鬼玺托付给我们了,日本人也追过来了,后面的路,怕是不大好走。”


  “怕什么。”霍秀秀收起盒子,挽住他的胳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阳光照进车里,正照在解雨臣的侧脸,他唇角衔着笑意:“你呀。”


  车开到锦上珠,霍秀秀和解雨臣道了别,抱着盒子准备下来。解雨臣伸手拉住了她:“晚上我来接你,去挑戒指。”


  “好。”她笑着答应,又在他颊上轻轻一吻:“走了。”


  进了公司大楼,霍安一脸阴翳地迎了上来:“你是不是在外边儿惹什么人了?”


  霍秀秀一头雾水:“怎么了?”


  霍安推着她就往外走:“刚才来了群日本人,指明要找你。秋水查了他的身份,有军方背景,恐怕不是善茬。他们还在楼上,你先避一避,赶紧走……”


  听她这么说,霍秀秀心里“咯噔”一声。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多问,就听见头顶楼梯上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霍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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