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瑜丸子

【花秀】鸳鸯瓶(1)

  一个民国风的小脑洞,写着玩儿。不会很长,没有什么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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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今年的冬天较往年冷些,打进了腊月,这雪就没正经停过。眼瞅着就快到了腊八,但大街上还是没有像头两年那样的热乎气儿了。


  明白些事理的人都知道,如今虽看着太平,没打什么大仗,但军阀之间混战不断,日本人也见缝插针地渗透进这场乱局之中。战区的难民四处流窜,北平城外不知积压了多少人。政府还算识趣,派人在商会募捐,好歹凑了些米粮施粥。


  “这大冷天儿的,快过年了,可不兴冻死人啊。”负责施粥的军士如是说。


  然而其实北平商会这次出资并不多,按照会长韩亭之的解释,就是大雪封路,来往的买卖没几家开了张的。都是家大业大的主儿,谁也不敢说散尽家财去救这些流民。毕竟生逢乱世,能保住自身已经不错了。


  政府也没辄,人家说得有理有据的,总不能为了难民就抄家吧。因此,城外的施粥也只能是有一天算一天,勉强维持罢了。


  可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铜火锅中开水逐渐沸腾起来,向上蒸腾着热气。解雨臣懒懒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新鲜的手切羊肉,搁在锅里慢条斯理地来回涮上几下。到肉片彻底烫熟变色,才移到面前的蘸料碗里,裹上层厚厚的芝麻酱,再优雅地送入口中。


  清汤涮肉暖和却容易腻,老北平人都爱就着芝麻烧饼或者糖蒜吃。可解雨臣吃不惯那样干噎味重的,只悠然品了两口新冲上的八宝盖碗茶,这才满足地倚着靠背看窗外黄昏时分的雪景。


  目之所及,灰白和土黄两色从厚厚的积雪覆盖下显露出些边角来,带着腐朽和陈旧的气息,令人生厌。他索性将目光移回包厢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听对面的小人儿边涮着肉边跟他划拉账本儿。


  “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趟节礼派出去,底下不知道又该有多少张嘴抱怨我处事不公平了。”霍秀秀穿着件粉色绣花旗袍,内里加了绒,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粉色的小兔子。


  若不是脖子上那串光华夺目的珍珠项链,以及微带了成熟风韵的妆容和盘发,估计没人会觉得她是威风赫赫的霍家当家人。大概齐会以为,这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小姐,又被那解家的小九爷给迷住了。


  “众口难调,你再多当几年家,慢慢也就习惯了。”解雨臣说着,将刚涮好的肉夹到她碗里:“听说你跟皇宫里那个姓常的老太监搭上线儿了,这是预备着捡几个大漏?”


  霍秀秀搁下筷子抬眼看他,水灵灵的杏眼里埋着几分嘲讽:“你今儿带我来是涮羊肉,又不是拿我开涮,存心逗我是不是?”


  她端起盖碗来轻划两下,又浅抿了一口搁回去:“这不是小皇帝都偷着把宫里的物件儿往外卖吗?你说我这小门小户的,也没进过宫,没见过那些稀罕玩意儿,找这内务府的大总管淘换几件儿当个摆件玩儿,开个眼呗。”


  解雨臣被她这一番阴阳怪气逗得笑起来:“你呀,内务府那点儿东西可别都给淘换完了,给我漏两件儿。”


  “哟,花儿爷这是也盯上常公公这块儿肉了?”霍秀秀唇角勾起笑意,上下打量了解雨臣一番。


  解雨臣又招呼跑堂伙计来给霍秀秀点了份杏仁豆腐,这才半靠在椅背上隔着水汽瞧她:“这不是预备着收点儿好玩意儿,回头搁到我院子里充充场面,别到时候你嫁过来再嫌弃我这儿没有宫里出来的好东西。”


  “呸。”霍秀秀被他三言两语说得红了脸,带着可爱的娇羞白他一眼,一下子没了刚才跟他阴阳怪气的气势:“谁要嫁过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解雨臣眼看着她被自己治住,唇边笑意更加明显了些:“况且除了我,你还想嫁谁?吴邪吗?”他故意皱起眉头砸吧了一下嘴:“那你可能要先打得过小哥啊……”


  霍秀秀算是被他逗得彻底没有了吃羊肉的兴致,低着声音回了一句:“我就非得嫁你们了?就算我终生不嫁,你还能把我绑去解家不成?”


  “那可真说不准。”解雨臣夹起最后一片肉,径直投进锅里,看起来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除非你真的哪天跟我说找到可心的人了,这辈子就认定他了,要不然我可不会放手。”


  “成吧。”霍秀秀知道解雨臣这话不是开玩笑,至于喜不喜欢她倒是另一说,二爷和霍仙姑给他们定的这门亲是绕不过去了。其实现在两位长辈都不在了,他们原可以翻脸不认账的。毕竟区区一个婚约,束缚不住他们。


  可偏偏两人像是有了默契,谁都不提这一茬,这婚约就一直作着数。霍秀秀和解雨臣成天同来同往的,也就没人敢有什么闲话。


  但从情感角度出发,霍秀秀不确定她和解雨臣之间究竟有没有被称为“爱情”的那类情感。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要嫁,除了解雨臣,她也再挑不出来第二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嫁的人了。


  至于吴邪……小时候的玩笑话,不做数的。在霍秀秀心里,他始终就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哥。但比着解雨臣,终究还是少了一份让她踏实的归属感。


  杏仁豆腐泛着勾人的奶香被端上了桌,解雨臣笑着看她:“快吃,吃完了哥带你听天香楼的新戏去。”


  天香楼,是解雨臣出资养的一个戏班子。班主萧云芳曾跟着二爷学过几天乾旦,勉强算是解雨臣的师兄。只是这小子终归不是个唱旦的料,没练几天就被二爷退货,跟着他爹回班子里唱生去了。


  二爷算是挺喜欢萧云芳的,曾叮嘱过解雨臣多照拂着些。还说这小子嘴笨,但是人踏实忠厚,以后可以成为解雨臣的助益。有了二爷这句话,解雨臣就真的出资给他们盘了这座天香楼,时不时地关照关照。


  要说二爷看人的眼光真的准,萧云芳的确没让解雨臣失望。很快就练出了几个红角儿,一下子把天香楼的名气打了出去。北平城的梨园界,这后起之秀独领风骚,稳稳地替解雨臣赚了一大笔。


  两人到的时候,新戏还没开场。招呼的伙计看见解雨臣进来,忙不迭地迎上去打了个千儿:“给小九爷请安了。”抬眼看见挽着他臂弯的霍秀秀,笑得更加灿烂:“就说今儿这场人气儿旺呢,原来是霍小姐大驾光临。”他说着,又低下身去:“小的给霍小姐请安了。”


  霍秀秀被他这一番面不改色的谄媚逗笑了,从手里的小包中抽了几张大钱出来塞给他:“原先就听说你们班主调教得好 ,今儿我算是见识了。”


  伙计一路殷勤招呼着将他们引到二楼专为解雨臣留的包厢,又端了两盏白瓷盖碗和几盘瓜果点心来:“班主说您二位兹定是用了饭才来的,不能喝茶,给您换了小吊梨汤。知道霍小姐爱吃甜的,专门备了沙琪玛。”


  瞧着解雨臣和霍秀秀满意的样子,他心眼儿一转,凑到旁边开口道:“今儿这出戏,唱的是唐明皇的梅妃,玉兰挑的大梁。”


  “玉兰?”霍秀秀侧过头看解雨臣:“是最近特别红的那个玉兰吗?天香楼竟能请得动她?”


  解雨臣轻轻“嗯”了一声:“萧班主对她有恩,她自然来。”


  说话间,戏已开场。霍秀秀其实对听戏这件事没有多大兴趣,她往戏楼子跑,十次有八次都是被解雨臣带过去的。跟着他这位行家,霍秀秀慢慢也能听出个眉眼高低了。


  玉兰能红是有原因的,那把嗓子婉转透亮。先前她是唱昆腔闺门旦的,因为扮相漂亮,被一个军官看上要收成姨太太。结果她非但不从,还当面将军官骂了个狗血淋头,险些被人一枪崩了。不过自此也就红了起来,只要挂出她的水牌子,必定是座无虚席。


  一出唱完,天色已经不早,霍秀秀用手掩着嘴浅浅打了个哈欠。解雨臣看在眼里,伸手帮她绾起耳边一缕碎发:“乏了?”


  “嗯。”霍秀秀接过他递来的白狐裘穿上:“走吧。”


  解雨臣牵着她的手正下到一楼,萧云芳不知打哪儿迎了上来:“二位留步。”


  “师哥这是……有事儿?”解雨臣伸手替霍秀秀将白狐裘拢得紧了些,又回过头笑着问萧云芳。


  萧云芳没了平时那份谦和的笑意,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是,斗胆想请二位后台一叙。”


  两人跟着萧云芳去了后台,直接绕到了一个单独的隔间里。自打玉兰成了角儿,上妆勒头就和其他的小戏子分开了。他们进去时,玉兰才换下戏服,头面和妆都还没来得及卸下。


  霍秀秀细细看了她片刻,的确是个少有的闺门旦好苗子。那眉眼,那扮相,怨不得这北平城里听戏的人都这样追捧她。换了谁,瞧见这体态模样,听见那娇柔的嗓音能不沉醉其间的?反正如果自己是个男人,指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解雨臣肯定不在这个行列。毕竟如果他扮上了,恐怕这玉兰也就没什么风头可言了。


  “玉兰,花儿爷和霍小姐来了。”萧云芳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刚刚唱得太过卖力:“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让他们没料到的是,玉兰从座椅上款款起身,随后“扑通”一下便跪在了两人跟前:“二位,恕玉兰冒昧……今儿请二位来,是听说解家和霍家在收古玩,给的价钱公道。我手里有一件东西……想请二位掌个眼。”


  原来就这事儿?霍秀秀哭笑不得:“你先起来,这么跪着也说不清楚。”


  解雨臣倒是没动,回身坐在萧云芳准备的圈椅上,脸上挂着客套而疏离的笑:“既然玉老板有物件儿要出手,带着东西到我们的铺面上去就是了。何苦费这么大劲,要我们两个亲自过来?”


  他说的没错,霍秀秀被解雨臣拉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时也反应了过来。但出于谨慎她没有做声,静静等着听玉兰的回答。


  “不瞒花儿爷,这东西是有人托付给我的,叮嘱过务必要亲手交到二位手里。”玉兰说着,便返身从包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蓝布包裹来:“他说,您二位掌了眼,便能估个公道价给我。”


  解雨臣和霍秀秀对视一眼,目光又汇聚到那个蓝包裹上,都咂摸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来。按理说这玉兰都是红角儿了,手里应该也握了一些钱,不该是个缺钱的主儿啊。再者,什么人能这样嘱托她事情?其中会不会有诈?


  见两人没吭声,玉兰索性将包裹搁在八仙桌上,伸手揭了包袱皮。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解雨臣看清了桌上的物件儿,赫然是一对紫铜的鸳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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